做为南方人想要涂抹雪景,深知有些底气不足,唯恐自不量力,心中不免忐忑。因为雪当属北方之骄子,是天空馈赠给北方大地很厚重很纯洁的礼物,也只有北方的文人墨客,才有资格将其淋漓尽致地呈现。于是,我只能乖乖地在题目“雪”之前冠以“江南”二字,一示不同,二为遮丑,以防写不岀雪的真正的气质来。事实上,江南的雪真的不地道,就象兑多了水的白酒,本就无甚气质可言。
阳历十二月份的江南,虽然业已冬天,却还不曾下过一场完整的雪,倒是北方仍一如既往地演绎着一场又一场豪雪盛景。直至昨日才有一场小雨夹雪珊珊来迟,尽管数小时就不见了雪的踪影,但毕竟给了这个冬天以真正的名份。在我看来,没有雪花的绽放,冬天就不成样子,哪怕是短暂的光临或意思意思,那也是必须的。无奈季节很吝啬,总不肯将这冬季之尤物,轻易派发给江南,偶儿有所施舍,也是蜻蜓点水,一闪即逝,况且有的年份,甚至从头到尾一整个冬天,也见不到雪花的影子,真是一江之隔两重天,这对于南方衷爱雪景之人,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遗憾!果然,在写这篇文字的时候,花花的太阳已经岀来了,先前在树上及各类建筑物上附着的片状雪景,也随之荡然无存,一切又露出它黑漆漆的本来面目。
且不说这尤物仓促得来去匆匆,既便是飘然而至的那一刻,也是懒洋洋的有形而无神,就象是揉碎的花瓣,稀稀落落扭扭捏捏;不象北方的雪那样伴着呼啸的风,力道十足地漫天飞舞,如同北方人大气磅礴的个性,豪迈而酣畅,舞也尽兴,飘也潇洒。而在降过雪的南方,扫视黑白分割交错、斑斑秃秃的所谓雪景,我都不好意思用“银装素裹”这一成语来形容。诚然,那种辅天盖地、摄人心魄且极富浪漫的纯白,只能属于北方,而南方命中注定只能对这种壮美浅尝辙止,望雪心叹!
这江南的雪,一如江南的女子,小巧且狐媚,那六角形的花瓣,看似妖娆却一闪即逝,断不肯为你作过多的停留。如若不信,那你不妨捧她于掌心试试看,无论你是呵护还是欣赏,她一概不管,而是立马化骨为水,从你的指缝间流落得干干净净,任你唏嘘感叹、怅然顿足去吧!也许你会反驳我,说女人原本是水做的,理当回归本质。其实不然,正如说人是血肉之躯,却还得靠骨骼支撑一样。
我所欣赏的雪,可恣意飞舞癫痫病危害而不失娇媚,落地生根而不失纯洁;可以终年为棱为山、乃至为塚,水永远是她精气神的粘合剂,而不是依形生态、懦弱无刚的肆意流淌,因此,我欣赏雪,也欣赏雪一样的女子。
遗憾的是,这有骨气的值得人称道的雪,在江南却很少见,大多是来去匆匆、犹如昙花,也正因为在江南真正的雪不可多得,以至于关于童年与小伙伴们打雪仗的回忆,也变得弥足珍贵起来。小时候看电影《林海雪原》,映象深刻且激动人心的,并不是杨子荣打虎上山,而是茫茫雪地上纵横驰骋的神奇场面。
这江南的雪,短促也就罢了,缺乏劲道也可理解,唯独对那种小雨夹雪的气象着实恼恨。既使地面及屋顶上有所积雪,也断不能越过三日便顺着屋檐滴答个不休,继而化水成溪,于是道路上立刻污泥浊水,肆意横流,稍有不慎,行走的路人往往被过往的车辆溅其一身,少不了就会招致一顿污言秽语的臭骂。像这种似雨非雨、似雪非雪、阴冷潮湿的冬日场景,恐怕只有江南才有,我称它为林黛玉天气,非病态或变态不能解释;而北方则一定是雨雪分明、干净利落,极少岀现如此不伦不类的鬼天气。想像唐代的大才子孟浩然,骑着毛驴吟诵出踏雪寻梅的诗句,也一定不是在南方。
江南的雪很模糊,而江南的雨却很清丽,素有烟雨江南之美誉;而身居江南的我不以雨为荣,反倒拿非己所长的雪说三道四,有弄巧成拙之险,当属不识时务。其实,这江南的雨雾绵绵,也并非就是美景的象征,只不过是那些失意文人骚客们的借景抒情或逢场作戏罢了,再加上淫雨霏霏的气象,颇合乎南方人阴柔的性格使然。
试想,在江南雨巷撑一把油纸伞,期望遇见一位满面愁绪加寂寞的姑娘,即便其中有爱的情愫,那也是压抑沉郁或是纠结不堪的,何美之有?可是南方人就这嗜好,把个朦胧发霉的雨季描画成婚纱的模样,供南北东西的情侣们捏着娘娘腔一唱三叹,真贻笑大方也!南方的雨,在文人不遗余力的娇宠之下,一惯地霸道,每逢有雪自北方来,这雨便使岀浑身解数,横三阻四地穿插,将好端端的漫天花朵,糟蹋得七零八落,很终不得不拖泥带水以示众人。
诚然,这南方的雪,小气有余而霸气不足,即便落在天下峻美的黄山之颠,那也不过是点缀,人们赞美的依然是黄山而非雪;真正的雪当属北方,劲舞长空、犷悍凛冽、气势恢宏,内外皆修乃至万年隐忍不化。如此至美*之雪,又何必越过江南而自取其辱,殊不知,这南方的阴雨戾气,怎容得下你猎猎豪情?
越过江南,你就是南唐李后主,气节荡然无存了;当你被江南的阴雨裹挟,那就只佩去给黛玉葬花了。生在江南的雪,那是天生的发育不良,莫不受尽一生的委屈!而做为自然之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不是人人都适应生存在各种不同环境之中的,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说的不就是这意思么!尽管有很多人大半辈子都无奈地谋生他乡,但临了依然是乡音未改鬓毛衰,念念不忘落叶归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