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佑佑和江江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直到六年级即将毕业为止,都是同班同学。江江喜欢玩纸飞机,而佑佑折出来的纸飞机又是全班同学里很漂亮的,因而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是很亲密的伙伴。他们住在同一个村里,每天上学、放学形影不离,如同亲兄妹似的。
学校的操场周围有一圈高大的枫树,每到深秋时节,那里便是学校里很美的地方。满树火红火红的枫叶如同红宝石一般点缀在粗大的枝丫上,秋风拂来,发出一阵阵风铃般清脆的响声,好听极了。一架又一架纸飞机在枫树下展翅飞翔,飞的很高的那一架便是佑佑给江江折的,天空中的纸飞机如同伸直翅膀的大雁翱翔在天际,火红的枫叶和洁白的纸飞机构成了一道很靓丽的风景。在纸飞机从江江手里飞出的一刹那,那架纸飞机如同翱翔在红云之间。佑佑心灵手巧,折出来的纸飞机很灵活,深得班里的同学喜爱,但是佑佑只给江江折。
“佑佑哥,快来和我一起玩纸飞机。”江江对坐在枫树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玩的佑佑说道,“妹妹玩,哥哥不玩。”佑佑微笑着回答道。其实倒不是佑佑真的不想玩,只是每每佑佑和江江一起玩纸飞机的时候,同学们总会盯着他们。一时间,惹得他们脸红不已。
那一年,佑佑十二岁,江江十一岁。
“喜欢”这样的词眼已经渐渐进入他们童真的脑海里,每每哪个男同学和女同学多说几句话或者相互借用下铅笔、橡皮,同学们便会悄悄地议论谁喜欢上了谁。其中被议论次数很多的便是佑佑和江江,他们俩整日里一起学习、玩耍、上学、放学,处处形影不离。佑佑是男孩子,倒也觉得没什么,只是脸稍稍红了红,便不觉得有什么。而江江却不一样了,得知同学们在背后议论她,一时心里难过极了,在没人的时候,不断在悄悄抽泣。
江江开始躲避佑佑,并且拒绝他的纸飞机。连续好多次,佑佑将折好的纸飞机悄悄递给江江时,她都是一副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拒绝的样子。一开始,佑佑还以为是自己折的飞机不好呢。眼瞅着妹妹整日里不高兴的样子,佑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佑佑的性格绵绵的,给人以很贴心的感觉,班里的女同学都喜欢和佑佑玩耍,但是佑佑却只和江江一人玩。江江是班里不算很漂亮的女孩,但是她的声音很甜,每每课堂读书的时候,都是江江带领大家朗读。朗读开始了,她甜蜜的嗓音如同夜莺在歌唱,就连教室外天空正在飞翔的鸟儿也不时落在窗台边仔细倾听。江江读书的时候,佑佑心里很甜,他幻想着自己在吃蜜糖。
江江不怎么搭理佑佑了,佑佑连续折了好多架纸飞机被接连拒绝之后,好像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但是佑佑依然不肯放弃。一架又一架精致的纸飞机不断出现在江江的桌兜里,江江对佑佑的态度依然没有变化。面对接踵而来的纸飞机,江江见佑佑如此执著,便想着该让佑佑在同学们面前出次丑。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很要面子,在小伙伴们眼前出丑是威胁到生命般的存在。
二
佑佑有天生的缺陷,但是这个缺陷只有江江一人知道。
盛夏的午后是每天很热的时候,头顶的太阳发射出滚滚热浪,世间万物好像即将被一瞬间晒化一般,学校里操场周围的枫树叶子早已被晒得奄奄一息。佑佑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脑门上汩汩流淌的汗水不断打湿衣襟,他抬头眯起眼睛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心里想着:太阳啊,太阳,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我要去上学吗?佑佑一边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边想着江江,在火红的太阳下缓缓地走着。
江江很近请假去了城里,据说是办转学的事,只是佑佑还不知道罢了,江江不想让他知道真相,说自己是去城里走亲戚的。天真的佑佑相信了,他不断在期盼江江的快速归来,甚至在梦里都在想,上课的时候也不断走神。整日里,闷闷不乐,茶不思,饭不想。走在学校的路上,他不断在胡思乱想,不小心被路上的砖头绊倒好几次。即便如此,他依然在想她此刻在忙些什么?
“佑佑哥,你还好吗?”江江回来的路上不断在默默地想,刚到村里,她便向学校奔去。虽然是周末,但是他们依然会准时去学校。炎炎夏日里,枫树下是很凉爽的地方,况且只有学校里有枫树,因而他们周末去那里玩纸飞机已经成了既定的规律。
佑佑拿着折好的纸飞机,坐在枫树下的阴凉处。风呼呼地吹着,枫叶哗啦啦地响着,佑佑抬头望着头顶高大的枫树。茂密的叶子将火红的太阳遮挡起来,只有一丝丝昏暗的阳光透过枫叶之间的空隙,斜射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黄网。佑佑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如同沉思者在冥想一般。
江江一路小跑来到了学校里,炙热的阳光将她满头的秀发晒得软软的,齐眉的刘海被汗水粘在额头上。她刚到学校后面,便看到了一道亮闪闪的“光”。这是什么呢?她很好奇,其实,那就是佑佑的头。
佑佑家族的男人是天生的光头,年纪小小的,便没了头发,连续好几代都是如此。他的光头在火红的枫叶下,显得很光、很亮。他的光头仿佛发出一道道亮闪闪的光芒,在黑暗的夜间,应该会很亮很亮的。佑佑来上学的时候,通常会戴头套。今天没戴,其一是周末,这里除了他和江江之外,不会有其他同学来;其二,江江也去了城里,因而他来的时候便没戴头套。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天太热,盛夏时节,即使光身子也是满身的汗,戴着头套一整天,满头都是湿漉漉的。选择在很热的时候出门,那是因为路上绝对不会有人的,他不会尴尬。
江江看了好久,惊奇地发现,那不是佑佑吗?怎么会这样呢?江江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瞧,没错,这就是她的佑佑哥。在十多岁孩子的眼里,对于任何稀奇的事物,他们都充满了好奇。江江对于眼前的光头仅仅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还以为是佑佑刚刚理了光头。天气热了,男孩子理光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佑佑哥,你还好吗?”佑佑听到了熟悉的甜甜的嗓音,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立在眼前,“江江?”“嗯,佑佑哥,我回来了。”江江微笑着说道。佑佑看到了朝思暮想的江江,直接站起身来,一个飞跃来到江江的面前,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将江江抱了起来。江江面对突如其来的熊抱,脸红红的,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佑佑也是一愣,立刻松开,两手捏着衣角,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佑佑哥,你也理了光头啊。”江江率先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光头?”一个激灵瞬间打在佑佑的心头,他心里慌乱不已,紧张极了。光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汗水汩汩流淌,佑佑叹了口气,向江江央求道:“好妹妹,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江江听了佑佑可怜兮兮的哀求,天真地说道:“夏天理光头有什么不好啊?不是经常有男孩子理光头吗?”“我这光头是天生的。”佑佑带着哭腔说,江江不说话了,沉默了许久,看着佑佑满眶的泪水,使劲点了点头。佑佑流泪了,这是他*一次在江江面前因为自卑而落泪,也是很好的一次。
三
一转眼,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国庆节。每年的国庆,学校都会举行歌咏比赛。江江已经蝉联*好多次,这是她歌唱的实力验证,也是佑佑的功劳,更是班集体的荣誉。江江是和佑佑以双人唱的组合参赛的,他们已经配合得很默契,如同一个人唱歌似的。
今年的歌咏比赛,班级里依然由江江和佑佑作为代表参赛,同样是二重唱。佑佑面对即将到来的歌咏比赛,很开心,江江终于肯搭理他了。他们又恢复了之前形影不离的样子,每天在一起对唱。佑佑很高兴,每天乐呵呵的。纸飞机还是按时给妹妹折,难得她开心,佑佑折了好多架纸飞机,江江也微笑着接受,并且同意和他一起玩。
班级彩排的日子如期到来,那一日,所有的同学都认真地坐在座位上,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盯着讲台上的佑佑和江江。佑佑很紧张,他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江江为何突然不搭理自己?如今终于和好了,他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一旁的江江满脸的严肃,站在佑佑的旁边。细心的同学发现,他们俩之间站的距离比往年长了许多,只是这并不影响唱歌的效果。
“预备,开始。”老师一声令下,佑佑和江江一齐给大家鞠躬致谢,教室里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只是江江并没有唱歌,而是对佑佑说:“哥哥,对不起。”一句话令佑佑不知所措,突然,江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佑佑的头套摘了下来,一切发生在电闪雷鸣之间,教室里安静极了。只见讲台上佑佑的光头,在玻璃窗折射进来的阳光下,显得很亮。片刻的宁静之后,一阵阵的大笑声响起。在同学们的眼里,佑佑的光头无疑是很稀奇的存在,他的光头与同学们乌黑的头发相比,显得很另类。在那些童真烂漫的孩子眼里,总是对不一样的事物充满了太多的新奇。连绵起伏的笑声将歌咏比赛的彩排搅乱了,江江在笑声中走下讲台,她不敢看讲台上的佑佑,坐在教室里,将头低低地垂下来。面对同学们天真的笑声,佑佑如同一尊雕塑般麻木地站在讲台上,他能感觉到失去头套那一瞬间的凉爽和笑声袭来的讽刺。
佑佑不再和江江在一块玩耍、上学了,他们的身影从此也分开了。只是,歌咏比赛的日程依然照旧。佑佑不愿上台表演,江江也开始厌烦佑佑,很着急的便是班主任老师。佑佑为了逃避和江江同台表演,故意将声音拉得很难听,逼迫老师不得不换人。
江江的身边没了佑佑的身影,虽然在同学们兰州癫痫病科医院大笑的那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很有魄力,如同带领千军万马打了胜仗凯旋归来一般。只是,日子久了,她突然开始想念和佑佑在一起的时光。虽然,她的身旁从来不缺玩伴,但是不论和谁在一起学习或者玩耍,她都有一种默默将其和佑佑对比的感觉。她不断给新玩伴说,原来佑佑是怎么怎么的,佑佑的好充满了她的心头。江江很孤独,虽然身处一堆同学之间,但是总觉得生活中缺了点什么。
一提起后续和新同学的练歌,江江更是火冒三丈,不是太快,就是太慢;要么调子高了,要么调子低了。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很不凑巧。歌咏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班级里能唱歌的都依次搭配过了,可就是没有任何的美感。同学们都很着急,反倒是坐在教室角落里的佑佑对此很是淡定。对于班集体的合唱节目,他毫不在乎,每天按时上课,按时下课,如同他的光头一般显得很另类。他依然折纸飞机,只是折完后,直接扔向窗外,任由其在风中肆意飞翔。
或许从佑佑的光头被暴露的那个瞬间开始,他似乎看淡了这一切吧。过去的他对于班集体的荣誉是很在乎的,但是此刻,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虚无缥缈。窗外的纸飞机在风中飞了一圈又一圈,渐渐打着旋儿落在了地上,一阵风吹来,纸飞机被吹走了,只留下风吹过后扬起的一滩灰尘。
四
歌咏比赛的前两天,班主任老师满怀忧愁来到教室里,对大家说,班级的节目被评委组取消了。同学们立刻炸开了锅,江江哭了,老师摇了摇头,转身走了。下课了,同学们纷纷走了,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佑佑没走。佑佑拿着刚刚折好的纸飞机来到学校后面的枫树下,一道熟悉的身影也在那里,她就是江江。
江江在哭,而且哭得很伤心,她的后背随着哭泣一耸一耸的,夜风吹拂枫叶的声音将她的哭声牢牢遮盖起来。无声的哭泣拉扯着佑佑的心,“别哭了,江江,请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佑佑亲切地对江江说,江江抬起头瞄了瞄眼前的佑佑,再次痛哭起来。这是她对佑佑大度的哭泣,也是对她自己任性的哭泣。佑佑对江江的关怀和爱护,在江江孤独的日子里,时刻想起他们一起放纸飞机的那一幕幕。
到了歌咏比赛的日子,江江很稳当,没有丝毫慌乱,因为佑佑在身旁,只要有佑佑,她的心里便是稳稳的。他们所表演的舞台设计很特别,全部都是纸飞机,各色各样的纸飞机布满了舞台的各个角落。站在旗杆的高台上,远远望去,如同一架架飞机在练兵场上表演一般。
节目一开始,便迎来了雷鸣般的掌声;接下来,掌声不断。节目在有序进行,佑佑和江江歌唱得很投入,响亮的欢呼声不时响起,到了节目结束之前,校长已经高兴得站了起来。不用说,他们的节目再次夺得*。同学们开心得欢呼雀跃,只有佑佑一个人悄悄走了,当同学们安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佑佑早不见了。
江江带领同学们四处寻找,在很高大的那颗枫树下面,找到了佑佑,只见他正在忙着将纸飞机绑在枫树上。一串串的纸飞机以及火红火红的枫叶迎着秋风肆意飘扬,构成了那个季节里很美的一道风景。在枫叶飘扬的纸飞机丛中,佑佑和江江相拥而泣。佑佑本不想哭,但是哭声还是挣脱了喉咙的束缚,他的哭声几乎是嚎啕大哭。
江江转学走了,她带走了佑佑送给自己的所有纸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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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云之下,一个英俊的少年,在枫叶飘飘的季节,做了一个很美的梦。一架又一架亮闪闪的纸飞机翱翔在蔚蓝的天空中,两道靓丽的身影在尽情地欢呼、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