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硕大的浮在半空的月亮。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像是一块质地上乘的玉,晶莹剔透,却又隐隐透出里面那些隐约的月斑,仿佛与夜幕在完成一个光与影的盛典。她就这样静静地浮在半空中,没有流转的色彩,也没有跳跃的珠光,只有边缘的黄色的光晕,映衬着背后简单纯朴的纯净天空的淡蓝色。天空中,几乎没有了星星,了无矫饰,和无拘束的原野,高山连在一起,高藐深邃,无边无际。远处的地平线上,那些黑魆魆的山,一直延伸的林木,都染上了一道金黄的弧线。山下那条河流,波光里是跳跃的金色,婉转流淌,不知所踪。月亮是如此地迫近,我伸出手,却触摸不到她的冰缘,我想走进去,一直走,走到月亮的心里面。
我呆呆地望着她,这一刻,我认为她是我一个人的月亮。我想她一定也在看着我,也在用她亘古不变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世界:那些年年枯萎又年年重生的野草和野花;那些随意地停泊的石头,没人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又怎样停泊在这里;那些听候季节风的召唤,飞行在山川林梢的候鸟,在浅草湖泊筑巢觅食,不知道哪里是起点,那里又是终点;还有那些坚强的树木,独自忍受漫长的冬天,又独自在春天发芽,叶生叶落,年复一年,却一派安然……
月亮用它银白的目光注视了万物,那样哈尔滨癫痫病去那家好的平静,安详,既没有欣喜,也没有悲悯。我想,那些在漫长寂寥的道路上匆匆奔走的行客,应该会因为她透彻的目光而放慢自己的脚步吧。至少那一刻,搁浅在荒野里的小小的我,却倏地安下了心。
我常常在记忆里与我的月亮对视,一次一次被她明澈的颜色重新照彻。那行走在草尖树梢的风,温婉地流动的河水的低鸣,和隐藏在草丛中的夏虫的浅吟低唱,组成一曲天籁,做了记忆中那副绝美图画的配音。我相信,这样的月光下不适合抚琴和弄萧,更不能响羯鼓吹胡笳。她不沾染中原文化里那些葱郁的记忆,也不涂抹塞外苦寒的底色,是一种自然,不容置喙。
月亮是有生命的,我相信时间从来没有磨损过她的一分一毫。后来年龄渐大的阅读中,那些印象和想象迭加的月亮:忽而苍白,忽而明澈;忽而瘦弱,忽而丰满;忽而淡定,忽而伤感;忽而旷远,忽而癫狂。人们大多愿意在自然中寻求慰藉,却忽略和曲解了月亮本身。那些用片段和意想写下的诗文,捕捉到的不是真正的月亮,只是碎落的月光。我想,也许我,还有那些月亮下的野草,荒山,树木,河流,更能读得懂月亮,与月亮更能厮守的长久。任时光流转,沧海桑田,月亮用她清澈的目光,注视了各种各样的生存与死亡。
后来的时光里,我经常自己一个人,翻动记忆深处那泛黄的纸张。
与月亮对视,是我自己的传奇,沐风而行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