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叶香飘卯酉河】
每当端午节快到时,家乡卯酉河两岸茂密的芦苇荡里便能时不时地看到男男女女搀起裤腿,钻进茂密的芦苇从中采集着一张张宽大的粽叶。
四五月间的卯酉河畔,一望无际的苇叶犹如绿色的绸带,弯弯曲曲向着远处缓缓延伸。每当晨雾升腾在芦苇丛中,那白色的雾带便如轻纱,把整条芦苇带装扮得似仙境一般。栖身于芦苇中的常住居民是一种叫“柴雀”的小鸟,叫起来特别好听,它们与芦苇相伴而生,每天都和太阳一同醒来,歌唱这盛夏的来临。看到粽叶便会自然联想到散发着清香的粽子,提到端午便会勾起我年轻时的梦,那是一次盛宴,更是一次精神佳肴,它是我步入青春期的*一个梦,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爱的萌发,尽管只是一念之间,却伴我终生。
我20岁时被分配到学校当老师,那一次有几个学生送来他们打来的粽叶,有了粽叶我就得考虑包粽子了,这样既不浪费学生们的一片苦心,又能让那些常追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弟弟小妹妹们解解馋。
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数是水上船民的子女,常年寄宿在校,改善伙食的机会不多,他们中不少学生到十二三岁才进学校读书,大一点的学生几乎跟我差不多了,当天我找的一个会包粽子的女生就只比我小二岁。
1984年的端午,那是一个闷沉沉的下午,坐着不动都会流汗。经学生推荐,一个姓束的长着齐腰长发的女生来到我的单身宿舍帮我包粽子,她一到我的宿舍便开始忙碌起来,先是把所有的食材准备好,用开水烫好粽叶,再放进大桶中浸泡,接着便正式开始包粽子。
那些粽叶经过她灵巧的手指加工变成花样繁多的艺术品,只见她信手拿来一张粽叶,左手捏紧粽叶的一角,右手将粽叶的另一角往里一卷,粽叶便成了一个空心的圆锥形。接着舀些糯米放在里面,然后把糯米裹得紧紧的,再两手捏紧粽叶,用麻绳在粽子尖角附近缠上两圈,结上麻绳,一串串的编在一起,当时宿舍里做饭烧菜都只有一个电饭锅,我们把包好的粽子先凑满一锅进行蒸煮,一边再继续作业。看着小束那么灵巧的包着,忍不住我也跟她学着包起来,但很大的问题就是太松,怎么也包不紧,很后还得由她来加工一下才算合格。整个劳动的过程其实也就是个收获的过程。
傍晚时分,外面忽然雷声大作,都说下雨天是留客天,也许就是老天的安排,让我有机会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大龄学生:齐腰的长发、瓜子脸,雪白的脸蛋,成熟中透出一丝秀气,朴实中渗透出清纯,应该说她的那时的气质跟现在的大学生差不多,只是她入学迟,当年还只是个刚入初中的学生,一举一动中却透露出一个女性的成熟和勤快,如果你在另处遇见她,肯定会把她当成是一能干的待嫁姑娘。
粽子全部包好,该下锅的也全部下锅了,外面的晚雨一点没停下来的意思,在等着品尝成果的期间我们面对面地坐着,闲下来没事做的时候才发现她一脸的害羞,不敢正眼看我一眼,两腿夹着双手,脚尖顶着地面,一言不发,就这样坐了一个多小时,我忍不住用手抚摸着她一头的长发,她却把头更深地埋进胸前,我偷偷地把一把长发贴近脸部嗅着,不料却被她感觉到,她不好意思地喃喃自语:肯定有不好的味道了,今天还没有空洗头呢。这时我才发现她衣服全是湿的,许是天太热了,又没个电风扇,我能感受到她全身散发出来的体香,受潮的衣服紧裹着她不胖不瘦的身体,却怎么也裹不住她那从里而外透出的青春的朝气和活力,二颗青春萌动的心这么近的在一起,锅里散发出来的粽香和她的体香参和在一起,那香气醉人,令人享受,久久难忘。
很晚,雨住了,风停了,粽子飘出浓浓的香味,闻之垂涎欲滴。我迫不及待的拨开粽叶,用两根筷子戳入熟透的粽子上,蘸着白糖跟她有滋有味的吃起来。她看着我迫不及待的样子笑着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在她心中我是个长不大的大男孩,在我心中她却如我的姐姐疼爱弟弟一般,我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她文雅的吃相,一个眼神飘过来,里面藏着只有年轻人相互之间才能读懂的一种语言,此时只想让时光停留,好想让这醉人的粽香和她永远停留于此刻,但身份不同,只能将这种美感慢慢回味了。
以后我再也没有自己包过粽子,甚至在结婚以后也不再自己动手包粽子,一是因为家人总是为我们准备好,更因我心中再也找不到那包粽子时醉人的感觉。多少年过去了,年年端午来临,粽香再也没有当初的浓郁,感觉再难寻当初的纯朴,时光把我带入知天命的年龄,而青春萌动时的美却长驻心田。美好的东西是短暂的,但却会伴随人的一生,粽叶的香味会随着端午的过去而慢慢消失,但那特定的味道却足以用一生来品味。
【玉米糁子喂童年】
小时候兄弟姐妹多,尽管条件不怎么好,但也一个个养得跟玉米棒似的,不瘦,粗茶淡饭过日子,母亲常说:棒头糁子粥养人呢。
又到秋天,大姐、二姐赤着脚在岸上拉纤,沿着串场河边高低不平的纤路,遇河淌水,遇船晃纤,将我家这一条15.5吨的小船拉得跟跑路的速度一般快,从大丰一直往盐城方向拉,很后拐进了盐城西乡的冈中。这是此行的终点,装着一船砖头靠在了码头上,父亲去联系货主。
不一会儿,父亲2只手别在身后,嘴里叼着一根“大前门”,一脚跨上船,走在船的一边,船身不由自主地也偏向了父亲这边。船太小,加一点重量便会产生偏斜。
父亲开始发号司令:“小五子、小六子上去玩玩,不许走远,二丫头去买点菜家来,你妈妈赶快上外婆奶奶看看。”
听说要上外婆奶奶,我便吵着要跟了去,不许去就哭,对我来说,哭是很有力的武器,这一招挺灵的,得到允许后眼泪还挂在脸上,又转阴到睛了。
母亲帮我洗了把脸,便拉着我的小手直奔十里开外的蒋庄了。
外婆小脚,瘪嘴,笑起来一颗牙都没有了。正在喂猪食的外婆见到我们来赶紧放下食盆,把一双松树皮样变了形的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我兴奋地扑向外婆。“六子乖乖来啦,想外婆吗?”我点点头。“哪儿想啊”?我朝心口指指。
舅舅正在晒粮,老实巴交的舅舅喊了一声:姐姐来啦。便一把抱起我转了几圈,转身带着我走进土屋,从桌上拿起一只煮熟的玉米棒头让我啃起来。
“忠子啊,赶紧做饭给姐姐吃,上庄子上去打一斤肉回来,再拿二块豆腐”。外婆喊着舅舅的乳名,吩咐着舅舅,这是西乡人接待亲人很高的规格了。
母亲说什么也不让舅舅上庄子上去:“到了家了,有什么吃什么,六子在家也有得吃,倒是他喜爱吃糁子,天天吃米饭的人有糁子吃就好了”。
外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怎么好呢,到家来没好东西吃呢。好在秋天瓜果都有得吃,让舅舅带你上田里去,想吃什么摘什么,喜欢爬树玩就让舅舅抱你上树去摘桃子、摘木枣,乡下别的没得,这些东西有得吃呢。”
舅母抱着表妹出来了,摇着怀里的宝宝:“看,哥哥来了,喊哥哥。”见外面一盆没来得及洗的衣服,生性闲不住的母亲袖子一捞便上了阵。饭我是没吃,因为肚子里各样瓜果管够,倒是看到桌上半碗糁子粥我端起来就喝,喝完后按在家里的规矩把碗舔得干干净净。
“这小东西别的不上心,就是糁子粥很欢喜。”母亲笑着跟外婆谈着家里的事。
外婆说:“晓得你们要来了,我叫忠子前几天就把新收的棒子碾成糁子为你们准备好了。”吃饱了我便象山一样倒下了。
一觉醒来时,舅舅正在往独轮车上搬东西:2只米袋子,几只大南瓜,还有几只破蓝子里装满了从田里、河里、树上的收成。这下子我可更开心了。
外婆和舅舅都逗我:“六子你就别家去了,留在外婆这边什么都有得吃,还能帮我们带宝宝玩”。可是,再多好吃的也留不住我回家的心。舅舅推着独轮车送我们回船,母亲在前面拉着车。
到了码头天也快黑了,父亲早就准备了熟菜留舅舅吃晚饭,两人喝着小酒,拉着家常,母亲开始准备我们一家人的晚饭,我赶紧坐在灶旁,帮母亲烧锅,水要开的时候母亲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抓起一把糁子慢慢均匀地撒在锅里,筷子快速地在锅里搅拌着,一把把的糁子从她粗糙的手中散落,尤如在播种着希望,这希望就是填饱肚子,让每一餐都不使家人挨饿。
炉火印着母亲的脸宠,那慢慢飘散出来的粥香勾起了家人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这纯正的玉米粥香,是我童年记忆中的经典,儿时贫瘠的故乡,黄昏下的炊烟围着小船缭绕着,一碗碗盛在碗里的糁子粥如一汪流动的黄金,让我们感到一种既富贵,又民俗。
常喝糁子粥也让我积累了一些喝粥的经验,我知道要用嘴绕着碗沿喝糁子粥,甚至连筷子也懒得用,喝完之后左手端着碗底,右手的食指往碗中一横,顺着碗转着圈子,将残留在碗底的粥刮个干净,再用小嘴把碗里里外外地舔上一遍,碗是干净了,脸却打成了花脸。天黑了,舅舅披着星星回家,他推着独轮车,拉了一车子母亲为他准备的物件,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在他远去的身影后面留下了一船的糁子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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