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酸菜也叫“卧和菜”,是我家乡垣曲特有的腌菜方式,就是把芥菜攃成丝、芥菜叶切成丁搅拌在一起,一层层码在陶瓮里,用木棒夯实,然后压上一个大石头,第二天在添上适量的水,经过一星期的发酵可以能食用了。别看方法很简单,但操作起来很是麻烦,给器具消毒,洗菜,制作,每道工序都不能马虎。进入冬天,是芥菜成熟的时候,也是腌酸菜的好时节,过去农村人家家户户都要腌一大瓮酸菜,那腌酸菜的情景回想起来很是温暖,让人记忆犹新。
我是六零后,生在三年困难时期,长在十年动乱时期,小时候生活很是困难,家里吃不到什么新鲜蔬菜,一到冬天,除了萝卜白菜,一日三餐就是酸菜。我是地地道道的山里人,家住北坡村的付家庄,全村不到二十户人家,分布在五个自然庄上,我们付家庄一共有四户人家,除了我是个外姓人,其余都姓付,母亲为人热情厚道,所以和邻居关系都很好。
那时腌酸菜是一件大事,它关系着一家人整个冬天的生活保障,所以很重视,母亲要挑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前一天就叫我们把水缸、水桶和大盆等能存水的地方都蓄满水,以备洗菜用。因我们山里吃水很困难,要到几里地以外的山沟里去挑,由于家里孩子多,我又是家里的老大,且兄弟姊妹年龄小,挑不动,只好由我这个大姐带领大家抬水。由于山高路远,光抬水就要花一天时间。
因要腌100多斤芥菜,吃过早饭,天气暖和了就开始洗菜,我们先用碎碗片把一个个芥菜疙瘩上的脏东西刮掉,放到水里泡上半个时辰,然后用清水洗上两三遍,放在洗净的席子上沥干水,再把菜缸、案板、盛菜的盆子,刀具,槎子、夯芥菜用的杵子、压酸菜用的石头统统清洗干净,然后烧一大锅开水把这些器具都用开水烫一下灭菌,晾干,再用这些热水洗一筐红薯,晚上当夜宵吃,这个工序就要花一个白天的时间。吃过晚饭,老妈站在门前吆喝一声,邻居每家都来一个人帮忙。窑洞里放着一盏马灯,把屋里照的很温暖,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边拉家常,一边干活。有的攃丝,有的把叶子切成丁,有的把芥菜丝和切好的叶子丁搅拌在一起,有的则把搅拌好的酸菜倒进缸里用杵子一层一层夯瓷实,我的任务就是跑腿打杂和烧火蒸红薯。等红薯蒸熟了,端一盘热气腾腾红薯进屋,整个窑洞就弥漫了红薯的香味和芥菜味道,大家一边品尝着热红薯,一边谈笑,干活的劲头就更足了。等全部弄完以后,压上石头,盖上盖子,再把腌菜的器具都洗干净,这时已经半夜了。很后母亲还要做一锅汤面犒劳这些帮忙的人,那氛围很是和谐愉快。酸菜腌好了,母亲要我给每家送一碗,让邻居们品尝一下酸菜的味道,也分享一下邻里友情。因陶瓮的颜色不同,腌菜的操作过程不同,每家腌的酸菜味道都不一样。
酸菜的吃法有多种,很常见的就是用盐腌着吃。不论是吃米祺饭还是玉米篸面,都要从酸菜缸里抄一饭勺酸菜,用盐和葱花腌一下,往煮好饭的锅里一倒,就开吃了,那酸菜把一锅饭都搞得很难吃。条件好一点的话用油“烘”一下,口感就好一点了。就是往饭勺里倒点油,放在火上烧热,把切好的葱蒜和酸菜放到饭勺里滚烫的油里“烘”一下,再倒进做好的饭里就好吃多了。偶尔也改善一下,做一顿酸菜干面,那是极好的。很难忘的是酸菜炒牛肉再放点辣椒做的干面,那叫一个爽。能吃上酸菜炒牛肉,还要感激我姨夫。姨家和我相距十多里地,姨夫是个热心人,喜欢屠宰,哪家的牛呀,羊呀从崖上掉下来摔死了,或者摔伤了,都要叫我姨夫帮他帮忙宰杀,很后会得到一条牛腿或者一吊羊肉。姨夫一家不吃牛肉,于是就送到我家来。那时没有冰箱,有多少都炒着吃了,不仅顿顿吃酸菜炒牛肉,还给邻居每家分一碗,就像过大年。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再也不为冬天没有新鲜蔬菜而发愁,然而每年我家都要腌酸菜。每到芥菜下来,老母亲就念叨:“你们打算啥时候腌酸菜呀?”因为大部分人都要上班,于是周末凑个好天气。妹夫开上车,上街买上两大捆上好的芥菜,妹夫也是个热闹人,也有酸菜情结,加上他家有一个上下六间的庭院,地方宽敞,干什么都方便,于是我们每人买上点吃的,带着攃子、刀具、洗菜盆、水桶,案板等用具,他开车拉着我们去他家腌酸菜。由于他不在“老院子”里住,随着我们的到来,平时冷冷清清的小院顿时热闹起来。一家人又说又笑,边拉亲情,边干活。有的打扫卫生,有的给器具消毒,有的用碎碗片刮芥菜上的脏东西,有的清洗芥菜。等把洗好的芥菜晾晒的功夫,我们稍作喘息,吃点水果、点心,喝点水。吃饱喝足了,又投入紧张的腌菜工作,攃丝的擦丝,切菜叶的切菜叶,和(huo)菜的和(huo),(把菜丝和菜叶搅拌均匀),夯菜的夯(把和好的菜放在陶瓮里,用木棒夯瓷实),很后压上石头,就大功告成了,经过一天的忙碌,酸菜就腌好了,老妈也熬好了饭菜,大家一起享受着这天伦之乐。
等酸菜腌好了,老母亲一个电话:“今天来吃酸菜面!”儿女们就像鸟儿一样飞到母亲那里,吃一碗热情腾腾的牛肉酸菜面,品尝着浓浓的亲情。回来时每人再领每人领一小袋酸菜作为礼物。
腌酸菜的过程是一种很开心的活动,每一道工序都融入了浓浓的亲情与友情。酸菜的发酵过程也是亲情发酵的过程,浓浓的酸菜不仅洋溢着家乡的文化风味,也洋溢这家的味道,吃一碗酸菜面,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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