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以来,想用笔墨记录一点有关母亲的文字,一直未果。我知道这只是内心一份常态的念头,而这份常态的念头的行程可能是平庸的。不过,真想把这一份很平庸、很质朴、很自然的常态念头调理好,使母亲的形象在心中成为一份立体的黑白照片,永不褪色。果能这样的话,显然又是深刻的。直到母亲刚刚离开我远去不久的今天,才得以实现用文字记念母亲于万一。
前两天,得知小弟在日报上发表纪念母亲的文章,我阅读后,感到无比的温暖和欣慰。他的文章,从母亲一生中各方不同的侧面,回忆叙述母亲的言行和自己的感受,将母亲倔强的一生,稀释化解,表达出沉痛的哀悼。
既然小弟已经对母亲的韶华流逝、岁月沧桑、抚儿育女,长幼对视、生死交错等绵长的逻辑线,作了详尽的描述,我就不再进入小弟叙述的窠臼,我得从另一个侧面叙述母亲人生的况味。
甲午(2014年)仲夏之日,赤日炎炎。母亲在医院治疗,我在外地连续接到母亲的电话,提前结束了预计的日程,赶回来照顾母亲。在医院治疗十几天,未见明显的痊愈,年迈的母亲,否定了医院的治疗方案,脾气显得暴躁,无法接受我们几弟兄的耐心解释和医生的劝导,吵、闹、骂我们几弟兄,甚至骂医生不能及早地治疗好她的疾病,让她疼痛。几次擅自摘掉吊针,不需要医生治疗,搞得我们几兄弟非常的尴尬。医院的院长、副院长出面开导,说明治疗方案的正确,都无济于事。为了缓解母亲的抵制情绪,我们几弟兄与医院协商,从州人民医院转到市人民医院,请来医院的院长各大医生会诊。在医院治疗了几天后,母亲坚决要求不住医院要回家住,接着,我们尊重母亲的意愿,白天在医院治疗,晚上住在我家,每天早上护送到医院治疗,晚上回来居住。
听大哥和二哥说,开始说服母亲到医院治疗,母亲老人坚决不同意。直到大哥和二哥强行背母亲上车,母亲在吵闹中才勉强接受在医院治疗。在医院治疗几天没有明显的效果,母亲就很烦躁,不吃不喝地对抗大哥、二哥。我从外地回来后,劝说母亲吃了一点东西。可就在此时,在服药的问题上开始与母亲意见分歧。是药三分毒,所有的镇痛药对胃的刺激都很大,有些镇痛药二十四小时才能服用一次,可母亲却不管那么多,只要稍有疼痛,必须要药吃。我苦口婆心地向母亲解释,有些药会吃死人的,可母亲就是不听,她宁可死,绝不要疼痛。我说明母亲不按药理服药的危害,没有按她的意愿给药,被母亲赶出病房,不要我照顾她。
责骂我在几个儿子中,自幼顽皮成性,惹是生非,不好好读书才当兵入伍到部队,让她操尽了心。母亲说,那些年,每当她在电视中看到部队的训练之苦,她就不停地落泪,担心我这个命苦的儿子,并极力说服父亲,宁可在家庭里省吃俭用,也要将家里的钱寄到部队供我使用。两次安排还没有结婚的二哥到部队陪我过年,圆融人我关系,试图使我在部队有所作为。如今她老了病了痛了,连药都不给她吃,这哪像一个孝顺的儿子?母亲用如此明快的语言,把我骂得汗流浃背,我真像一个不孝之子。使我不能不产生一种惶恐,生怕在合理安排母亲服药的时机上,伤害母亲,辜负母亲。每每见到母亲埋怨的眼神和不满脸色的流露,我是那么的矛盾,又是多么的痛苦。
曾经,有朋友对我说过,母亲热爱我们几弟兄,世间少有。说出了许多让我汗颜的理由,表达出母亲爱护我们几弟兄的仁慈天性,臻于超凡绝尘之境。回头捕捉母亲热爱我们的过去,如今限制母亲服药的瞬间,体验得很深的,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母亲呀!儿子们只能承担不孝的浅薄,来面对你的疾颜厉色、严厉、温良、宽厚。
孙子辈来照顾母亲的时候,偶尔没有给她药吃,母亲说是我们几弟兄的授意,不给她药吃,让她疼痛。随时都在几个孙子面前,骂几个做儿子的被文化毒害太深,忽略了她的感受,一个要死的人,在她的身上还讲究什么科学,减少她的疼痛就是很大的孝敬。母亲的话,让我们几弟兄震撼,母亲呀!我们没有把你作为一个将死的人来救治。不过,几弟兄已经反问自己,难道真的被文化所毒害?
几弟兄跟医生商量,在盐水中增添镇痛的药,减少服药对母亲胃的刺激。医生也尽量地满足了我们的要求,可大量的镇痛药,抑制着母亲身体的康复,减弱了医治的疗效。
我们几弟兄已经深切的感觉到,母亲多年形成倔强的个性,这一次更加的明显,更加的固执了,母亲的心情和母亲的病情,一样难以对待。尽管如此,只要不太大影响母亲的治疗,我们将母亲的个性安踞在一个很明亮的高位上,顺从母亲的想法。接着,大哥休假,二哥提前休假,多来陪伴母亲;弟媳放下手中所要办的事情,作为母亲的专职驾驶员一般护送母亲出入医院,有时甚至接送小孩子上幼儿园都在请朋友帮助;二嫂利用上班的时间,冒着领导的指责,中午熬好粥,送来给母亲。我的妻子在上班的途中,抽时间买好菜,负责在家里做好饭,等候护理母亲的人来家里吃饭。我们几弟兄家庭的成员,除了读书的孩子,全部精力投入到母亲治疗的氛围之中。
母亲在病痛中,可她结实刚毅的个性,时刻隐藏在她的眼神里,深深的皱纹中。母亲肢体的衰弱,并没有导致她思维的衰弱,衰弱的身体一样地驮载着她往常强健的意识。她撼人的个性魅力,没有用身体衰弱的原因来演奏,依然要使她能掌控的局面服从她调遣,并以一种强烈的稀有方式表达出来。母亲只需要我们几弟兄陪伴在她的身边,却不需要我们几兄弟护理,片面地只要孙子辈护理。如果,至少没有一个儿子在她身边陪伴,母亲就会责骂。偶尔我们几弟兄护理她大小便,总是被她骂不周到。我对母亲说:不要我们几弟兄护理,却整天需要我们陪伴在你的身边,我们是专程来接受你的骂,是吗?母亲回答说:照顾我是你们当儿子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死了之后,没有人骂你们了,你们就轻松了。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母亲自己也笑了。母亲的话深刻到什么程度,我们几弟兄不必去深究。却让我们几弟兄看到母亲的神情,是一颗敏感的灵魂,一种精致的生态,是一份随时向我们发出的嘱咐,是一份永不凋谢的风韵。
为了迎合母亲,大哥的儿子请假,大姐的儿子请假,轮流照顾母亲,而大哥的儿子在企业的部门当了领导总是很忙,大姐的儿子在县城工作,无法做到经常守候。我们几弟兄想了一个办法,既然母亲不喜欢我们几弟兄护理,由母亲指定人来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接着,大姐在贵阳工作的女儿来照顾母亲几天的时间,母亲外家侄儿的女儿来照顾母亲几天。只要母亲高兴,母亲指定谁,我们设法联系到,请她们来帮助我们照顾母亲。
这一次在医院,几弟兄都很难与母亲进行非常有效的沟通,母亲总是在情绪上排挤我们对她的劝导,陪伴母亲在医院治疗,只能是坐在母亲的身边接受责骂。我在想,责骂训斥,可能是母亲苍老诗情的奇特气势,是母亲性情大海中的浪花,一句句断喝,充满着情理,甚至诗意沛然。真的,母亲有时在责骂我们后,的确获得快乐,我们回答或向母亲的解释中,母亲自己也会快乐地笑起来。
多年来,母亲对我们几弟兄的要求和责骂,如朋友之间的座间闲谈,丰满含蓄,我们既是非常的理解又偶尔琢磨不透。而这丁点儿的不透,几弟兄从来没有一丝的委屈。按母亲的话来说,一个不能接纳母亲的儿子,永远不能接纳外部的世界。是的,母亲的话非常的正确,即使我们几弟兄在接受训斥和责骂,我们同时也获得感动。因为,在母亲严厉思维的背后,充满着热量,提纯得通俗易懂。它存在着给予我们几弟兄更高的远见,更多的鸟瞰方位,更广大的包容空间,更富强的心理准备,更成熟的俯视人生。
父亲离世以后,母亲承受了十几年没有同层次人的交流的很大寂寞,以及失去父亲作为知己的无限孤独,多数时间居住在大哥家和我家。现代社会物质的相对丰富已经不能满足母亲,她更需要我们几兄弟的陪伴。平时,我们几弟兄中,每天至少有一个人陪母亲吃一餐饭,偶尔不能,电话对母亲说清楚,或请儿女们或妯娌们代替我们陪伴母亲,或办完事情后再来看看母亲。这些年,随母亲的意愿,想到哪一家就到哪一家,无论到我们弟兄的哪一家,我们几弟兄都定期聚积在那一家,陪伴母亲。我们几弟兄都很明白,只要乖乖地坐在母亲的身边,接受指责和批评,和谐的气氛就可以诞生。有时,母亲见到我们坐在一起打麻将或一起喝一小点酒,母亲就会与我们坐在一起快乐。近十年来,如何顺应母亲的想法,让母亲快乐,已经成为我们几弟兄商量和必须的话题。甚至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谁惹母亲生气了,谁负责向母亲解释清楚,只到母亲高兴为止。
二零一四年六月二日,端午节,一起来到我家,满堂儿孙聚积承欢在母亲膝下,母亲高兴之余,吃了一小点鸽子肉,吃了小半碗饭,喝了小半碗汤,小弟用筷子沾上茅台酒,让母亲品尝,母亲还感觉很有味道。吃完饭后,坐在沙发上,母亲左手拉着大哥的儿子,右手拉着大姐的儿子,要求两个孙子在近期带女朋友来让她看。伸手拉一拉二哥女儿的手,摸一摸我女儿和儿子的头,摸一摸小弟女儿的头,母亲对几个孙子说:奶奶走后一定要联合爷爷一起保佑你们平安健康快乐的成长,你们要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好的大学。
六月三日晚,母亲在医院治疗一个月了,市人民医院向我等四弟兄下达母亲病危通知书,母亲进入重症监护室。六月四日早晨九点二十分,守护病床前的我,听到母亲喉咙一声响,检测心脏的检测仪停止波浪形的跳动,我立即请来值班医生,医生告诉我,母亲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我电话通知大哥、二哥、小弟。值班医生当即请来科室的所有医生和护士,医院的院长、副院长同时也赶到,进行了近一个小时的抢救,母亲恢复了心脏的跳动。二哥赶到医院后,医生同意我兄弟俩进入抢救室,母亲的眼神和频频摆动的头部,告诉我哥弟俩,有话要说。二哥将耳朵放在母亲的嘴边,听到母亲细微声音的吩咐,要回家去死,不能死在医院,请我们弟兄必须执行。这话母亲在清醒的时候,无数次对我们几弟兄说过。二哥向我转述母亲的话后,我*一次见到二哥流下他的泪水,我们哥弟俩都明白,母亲生命已经危在旦夕,来日不多。
接着,医院的院长和副院长找二哥和我谈话,检测结果,肯定地说,母亲的各器官基本衰竭,医院已经无能为力。医院同意我们将母亲接回老屋,同意将氧气和医疗器械搬到老屋使用,增派医生到老屋为母亲作很后的治疗。
从六月四日早晨开始,母亲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几弟兄几妯娌,大姐大姐夫,儿孙们守候在母亲的身边,医院的医生还在对母亲进行治疗。我们几弟兄轮流走在母亲的身旁,让母亲看到,我们就在她的身边。大姐告诉母亲,已经护送她回到老屋,不在医院,请母亲放心,完成了她的心愿。母亲看到老屋正堂的形态,用温和的目光打量,点头表示认可,却无力送出语音作一种近距离的呼应和交接。我们看到母亲身体衰竭消解的速度,毫无减缓之力,母亲坚强一生的大潮已经消退,我们弟兄百般无奈。
正逢雨季的七日早晨,漆黑的天空,滚过一阵轰鸣,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电闪雷鸣,风刮得更大了,倾盆大雨哗哗直下,将天地间包围起来一般。老屋门外院子中培植的树木,被风雨吹得偏来倒去,树叶像母亲的器官一样一片片的飘落;飘落的树叶更像母亲的精神系统和个性,经受了无情的摧残。这可怕的大雨,时时夹着呼呼的叫声,变得格外的凶恶,无情地鞭挞着由父母亲手缔造的老屋,像是要摧毁老屋倒塌一样,昏昏惨惨,悲悲戚戚,其核心是要动摇刚强一生的母亲这根奄奄一息的血脉。
七日这一天,逢周末,它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非常特殊的日子,大哥单位的上级来检查工作,大哥必须去应酬检查;二哥送女儿入考场进行高考,留下我和小弟守护母亲。九点五十分,昏迷几十个小时的母亲,在我与小弟、大姐、大姐夫、大嫂面前与世长辞。大哥、二哥赶到的时候,母亲的遗体旁边已经是儿孙们痛哭的场景。万物悲号,人心颤栗,儿孙子侄们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抽泣声,合着雨声惊雷,凄怆、惊悸。
只以为阎王爷念及儿孙对母亲的挽留,放过母亲一马,谁知还是让母亲撒手人寰。二哥向上级纪委部门汇报母亲死讯并置办丧事,承诺欢迎亲朋好友自愿前来吊唁,不收礼物。我请来了家族中的堂哥和大姐夫,按照我们苗族人的风俗习惯,定了办丧事的规格,请他们灵活参照执行。
这场大雨,随着母亲的离去而落下帷幕,天空展现出难得的艳阳天。大嫂杜撰出这样一则吐纳关系,说是母亲个性的浓度感动天地,母亲的离去,天地间不可能无动于衷,必须感知母亲的脚步。大嫂还说母亲一生喜欢干净整洁,在母亲离去之后,天地必然为母亲开辟一个艳阳天和康庄大道,让母亲含笑九泉,奔赴西天。我们几弟兄听到大嫂洋洋洒洒的杜撰,声声惊叹。在母亲的遗体旁边,我代表几弟兄,感谢大嫂着意于母亲的昨天、今天、来日,感谢大嫂等几妯娌对母亲忍耐性的孝敬和仰望式的理解,而不感到委屈,感谢几妯娌平衡于婆媳的山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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