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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崩爆米花(散文外一篇)

来源: 免费小说网 时间:2019-12-09 16:36:16

『崩爆米花』

“崩——爆——米——花——喽——”

儿时那悠远的吆喝声,穿透了岁月的屏障,绽开在味蕾上,留下一片荡气回肠。崩爆米花的老爷爷粗糙的面孔早已在如水的时光里日渐模糊,只有那吆喝声,和爆米花的香气一样,在记忆深处,历久弥新。

那个能崩出美味爆米花的铁制小黑炉子,中间鼓两头细,像个横躺着的大肚子花瓶,被煤烟熏得通体漆黑。近身一侧的把手像个被横腰斩断的圆形鸟笼,哥哥说,那里面还圈着一个像钟表一样有指针的、又亮又圆的东西,长大后我们才知道,那叫压力表。

虽然炉子漆黑如炭,但老爷爷的手上却总是戴着一幅雪白的手套,也许是因为经过了数个村子,到我们村时,手掌处已是黑灰一片,手背上也覆了一层细灰,然而看起来依然干净又可亲。

老爷爷推着自行车,几声气韵悠长的吆喝之后便择个显眼处坐下,不紧不慢摆出炉子,在铁盒子灶堂添上煤块,坐等顾客。不消五分钟,小顾客们怀抱着盆钵,一手掐个编织兜或旧面袋子,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一个个脸上笑成了崩开的爆米花儿,排成一排,极力控制着将要从嘴角流出来的哈喇子。

老爷爷这时才从身旁的旧布包里掏出一个半大的茶缸,接过排头那馋孩子的盆钵,一茶缸一茶缸从里面舀着苞米粒儿,又倒进竖起的小炉子里。如果孩子自带了糖精,老爷爷便帮他洒一些糖精粒在炉子里,崩出的爆米花就格外香甜,倘若没有,也不碍的,吃在嘴里仍然香在心上。我记不清一缸儿多少钱了,因那时都是我妈或哥哥帮我付钱,我怕那起锅时的一声轰响,每次都站得老远,要不就堵起耳朵藏在哥哥身后。

爷爷盖上炉盖儿,一手推拉着据说叫风箱的小盒子,那煤在铁盒灶堂里就呼呼窜起火苗来了,另一手则不断转着炉子的把手,使它均匀受热。那时我总觉得要摇上好久,然后爷爷忽然起身,捡起放在脚边的胶皮轱辘(像胶皮水桶去了底部之后做成的圆桶,用白色旧面袋制成长筒状,捆扎在一端),套住炉盖……我从没看清过爷爷究竟踩住了哪里,只要他做这个动作,我必定掩耳闭目,咬牙切齿,等那一声爆响过后,爆米花的香气钻入鼻孔,才睁眼看他们从面袋子里把成形的花花儿倒在自己的口袋里。

崩完了爆米花儿,也不回家。往往每人手提口袋,边掏边咔咔吃着,绕在老爷爷周围,继续观战。

我记忆里,在自己家崩的都是玉米粒,极少有人拿大米出来崩的。而到了姥姥家,姥姥总会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她自己缝制的小布口袋,里面都是白花花的大米花儿。与苞米花儿不同的是,大米花儿粒粒圆滑,亮如白雪、入口易化;前者则因爆破而太显粗糙,一嚼满嘴玉米皮。

因为贪吃大米花儿,我还闹过笑话。因大米花儿都太小,吃起来过不了嘴瘾,我便抓一小把填进嘴里,呼吸不当,吸了一粒进鼻孔。情急之下,就只知道哭。我妈急得团团转,背起我就去镇上找大夫。一路上,我涕泪交加,大米花儿竟然顺着鼻涕淌到了嘴边。我擦了一把,哽咽着跟妈说,妈,不用去了,它出来了。一场虚惊,这才结束。妈自此不敢再让我单独吃米花儿。

姥姥现在也很后悔,但她不是后悔给我吃了米花儿,而是后悔放了糖精。前几年她听新闻说,吃糖精会使人智力下降,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总念叨当初给我们吃的太多。我们不怪她,调皮地安慰她说:你看,我们哪个像傻子?

倘若今天你问我爆米花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我真的说不出来。和小宝一起出去玩,偶尔也会买些玻璃橱窗里闪着晶亮的爆米花儿,扎舌的苞米皮自是吃不到了,口感也确实更加香甜,但那香精放了多少,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前几日看市场内也有摆摊子崩爆米花的,那黑黑的小炉子,勾起小时候的回忆。只摆了几天,那人便撤走了,许是自知敌不过旧时老味吧!

『小豆雪糕』

所有和我年纪不相上下的孩子,无一例外的,都会记得一样吃食——小豆雪糕。虽然我对那个年份的记忆,早已不甚清亮。但对这四个字,却始终怀有浓厚的怀念之情。

那时候,我们盼望夏天的来临,犹如焦渴的庄嫁企盼一场及时雨。而那一声悠长的吆喝,正是雨前的响雷,唤起我们敏感的味蕾。

“雪糕雪糕,小豆雪糕——”我至今仍能模仿的出卖冰棍儿的老爷爷故意拉长的调调儿,和他那独一份儿的口音。只要他一扬嗓子,我们这些小馋猫们的听声辩位之功便充分得以施展,不一会儿,端盆的端盆,拿舀子的拿舀子,忽啦啦便从四面八方涌向一个方位。

老爷爷似乎每年都是同一套打扮:浅灰色纱质长裤,深灰色短袖对襟上衣,还有他头上那顶很醒目的黑色网眼礼帽,每个网眼都用白色线条围成六边形,像极了一个蜂窝。他总是骑一辆旧的二八自行车,后座载着一个白色保温箱,里面装着两样儿——一毛钱一根的冰棍儿和两毛钱一根的小豆雪糕。可老爷爷喊得时候,并不像旁人一样喊“雪糕,冰棍儿——”,这也许是他的一个销售伎俩,也未可知。

我们不是每一次都能吃上小豆雪糕的,所以每个可以吃上雪糕的日子,都弥足珍贵,我们都表现的异常兴奋。老爷爷的保温箱盖儿一揭开,还未及取下内层的白色小薄被,小豆雪糕的香味就从里面挤了出来——甜润的香气,瞬间沁满心脾,通体舒畅。大哥大姐们每次都抻长了脖子往箱子里瞅,仿佛这样就能先吃到小豆雪糕。而我因为长得矮小,从来没看到过箱子里的情况。只有那一块块方砖一样、裹着白底绿字的包装纸的小豆雪糕被放进我的大水舀子里时,我才领略到后来者居上的妙处。至于那雪糕纸上写的什么,我早已不记得。

如果和现在的豆类雪糕相比,小豆雪糕并没有十分浓郁的味道,而且它通体呈现一种淡紫与淡粉相间的颜色,夹杂在雪糕内的红褐色豆皮,含在嘴里,有种涩涩的粗糙,并不爽滑。再则吃小豆雪糕还必须掌握一个诀窍,因那包装纸是纸质而不是塑料,要一边用嘴哈气一边往下慢慢地撕,否则一着急撕得不伦不类,到时候吃进嘴里又要区分豆皮和纸屑,好不麻烦。

可是尽管如此,小豆雪糕在我们心里的味道,仍不可超越不可磨灭。正如安妮宝贝所说:“童年时,觉得身边的生活并不是十分宽裕,感觉却比现在丰足。”我想,我们之所以恒久地惦念一种味道,也许只是怀恋过往的纯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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