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窗外春光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我喜欢依窗眺望，品读窗外春光。
　　 刚移住新楼的那几年，我其实很不愿凭栏依窗，观望楼前。早春时节，窗外一派荒芜，时常能分辨出楼外荒地上飘荡着一些枯叶或垃圾，随风游动，很终死皮赖脸地集聚在墙角处，仿佛在与初春的残寒叫板。再看看四周，全是硬巴巴的水泥地，光溜溜的裸着，似乎要扼尽困死那楼里的生命。每每于无意间看到这些，心里便暗暗憎恨房产商的劣行：修造住宅楼，怎么会将周围的土地全毁了，造成如今这赤褐色的疮痍，要硬化也就全硬化了，怎么又独独留下这一些砂砾地，植树树枯，栽花花死，种草草干，很后竟然置之不理，荒废了事。
　　 我自己是楼上住户，自然也知道一些这荒地的由来。据说当初这块地在楼盘动工时，原本是预留了修花园的，后来楼建成了，却发现这竟是一块异常坚硬的砂岩地，砂层厚达数米。开发商曾经想挖掉砂土后换上好土，不想用挖掘机一挖，除了动了点土皮，下面硬是掘不进去。后来请了专业人员查看，说是非要用炸药不可。开发商一听，连连摇头，新楼就在旁边，还没有住人呢，你就想让墙裂屋塌呀？无奈之下，商家便想在上面搭个假山建个亭子什么的，再用水泥土硬化遮掩一下。可这样做又要花不少钱，当初就没有预计，现在又要收缴，整栋楼的住户都不答应，别的楼上住户更是不愿分担。一来二去，计划就搁置下来，后来只说要想别的法子解决，却始终没有动静。一片地，就这样撂荒了。
　　 时光每天流着，人们早晚忙着，土地一直闲着，而春意却始终荒芜着。作为从农家走出的一员，我对土地有着天然的感情，看这地荒废着，心里总不是滋味。我便与同楼的几位热心人一起，做了种种努力，如召集同楼住户商议集资硬化，与管理方和建筑方协调修造景观，找土地医生咨询并在图书上查阅一些关于砂岩改良的东西，尝试在毁弃的土地上移土种草恢复绿色，但终因部分住户死扛硬拖拒绝缴费归于无果。人性的自私与狭隘，使我在失望之余感慨万端，终致失去了爱管闲事的耐心。对自家楼前的景况，我逐渐心灰意冷，习以为常，对改变现状一直不抱太大的希望。
　　 当然，这荒地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就在商家与住户扯皮的几年，这废弃的土地，其实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年年日晒风化，岁岁雨淋雪覆，先是那赤褐的土色开始褪色，慢慢变黄变软，再是一些空地上，从几年前开始就零零星星的长出了野草。不幸的是，楼里的几家小孩，喜欢跑到荒地上打闹，尤其在踢玩过几次球后，野草的生命似乎也就戛然而止了。
　　 土地始终裸着，荒着，闲着，每日从旁边或上面走过，大家的心里总不是滋味，许多人为此忿忿，全都抱怨商人的昧心。但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有些矛盾与问题的形成，怎么能全怪别人呢？
　　 前年暮春的一天，窗外风雨交加，阴沉沉的天空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毡，低低覆压在楼宇之间。我徘徊居室内，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窗外的诱惑，总想看看雨天的别样景致。但当伫立窗前，我却久久难离：楼外的荒地，在暴风骤雨的洗涤下，已变成了浅浅墨痕，墨痕流向四周，洇湿了不可观赏的水泥地，形成幅幅相连的水墨图。一连几天阴雨，我就一连欣赏了几天泥水在荒地上绘就的杰作，冥想着让着荒芜变成繁茂的种种景象。某日晨起，云散雨消，霞光满天，除去窗帘，隔窗就看见楼下朝阳里，同楼的几位邻居，三三两两的凑在荒地前指指点点。我出于好奇也下楼去端详了一番，这才发现先前那寸草不生的荒地上，竟然倔强地出现了几簇嫩绿的野苜蓿草芽，仿佛淡妆的稚嫩少女，怯怯玉立在晨风雨露里……
　　 也许，荒地上几年缺了绿，大家都感觉到了失缺生机的苦闷，故而对这沙砾地上的生命格外关注，于是天天都有人去那几株原本平常的小草边探看。几天过去了，苜蓿草似乎又长高了一些。有人从这野草的顽强中看到了希望，便趁着单位搞春季植树活动，偷偷拿来了几株槐树苗。楼上的几位热心人帮着挖了一下午的树坑，虽然岩土异常坚硬，用尽气力只是掘开浅浅一窝小坑，可大家还是认认真真地栽了树，浇了水，至于能不能栽活，大家心里都不抱希望。毕竟，这片裸露着红褐色肌肤的土地，一切养分被毁坏殆尽，似乎已经没有了土地应有的机能。
　　 日子继续在荒地上悄无声息的流淌，楼里楼外的人，都在关注着槐树的生长。一个多月过去了，看到几株树苗先后风干了，枯死了，大家都开始失望了。但就在此时，有一株小树苗，竟然在某天的早晨，吐出了几点新绿。而在它周围，也长出了一些毛茸茸的小草，虽然色黄叶瘦，丑模怪样，难遮裸土，但小身子迎风摇曳，顽强地簇拥在小树的旁边。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小树与小草也一天天变模样了。路人与全楼居民从荒地边走过，常会自觉不自觉地凝眸观望，也许那几抹浅浅的绿意，给空置许久的土地衬托出了一片生机，大家感觉满目全新，不再习惯先前的单调与荒凉了吧。
　　 小树终于成活，开始抽芽绽叶，艰难生长了。虽然还没有长大，可这并不妨碍我的诗情画意。土地的神奇，生命的艰微，使我怦然心动，我开始以此树为抒情对象，舞动着思想的翅膀，吟咏了几首自己喜欢的心园云南有专治癫痫病的医院吗小唱。我想象着有一天静倚窗前，看窗外没有一朵云，而那株小槐树正长得姿影婆娑。在午后的阳光下，小小的树荫都蜷缩到了根部，再后来，随着太阳越来越疲，越来越倦，那树荫又悄悄的走出了，羞羞的，怯怯的，斜斜的，散散的。也许还会有风，轻轻地拂过来，与那树枝儿缠缠绵绵，与那树荫儿翩翩起舞。嗨癫痫病的治疗哪很好！心远地僻，日静天长，看着窗外的风光，那时我的心里又该会有怎样的高山流水，儿女情长！
　　 但这样的梦没做太长，窗外发生的事情便颠覆了我的念想。看那槐树不但活着，且生长出了模样，一楼有户新搬进来才一年多的住户，开始对荒地有了更多想法。那家人就老两口儿，来自农村，年事已高，是在女儿的劝说下买了城里楼房，随亲养老。老两口都是快七十岁的人，在乡下劳碌了一辈子，一到城里闲得慌，现在看这荒地能生草活树，就在自家楼前每天挖掘翻腾，捡沙拾砾，后来竟开出了小小一方菜地。也不知他们在哪里搬的沃土，哪里搞的种籽，哪里买的肥料，反正一两个月后，在大家一派好奇与困惑的目光里，两个老人竟神奇地整出了几畦菜，什么白菜菠菜，什么小葱小蒜，绿油油的，嫩生生的，令人格外眼馋。成熟时节，他们采摘了一些，这家那家的送了一点。一尝，到底是*绿色食品，绝对不同于上市菜蔬，味道就是香。
　　 寸草不生的荒地，废地，死地，怎么会长出菜来？楼里人的印象，全被两个老人的勤劳苦干颠覆了。有的人后悔不迭，懊恼自己只相信别人的话，怎么就不去早点试种些东西。于是乎，从去年仲夏之后，那块荒土闲地一下成了香饽饽，楼下每天都有人猫着腰，在那块荒芜多年的砂砾地上捣鼓，而那一方方带着生命活力的靓丽之色，也奇迹般的覆盖了整个荒土，扩展到水泥地边……
　　 春风浩荡，今又阳春，依窗而立，我现在已经看不到楼前的荒芜了。我的眼里，已是一派春光里欣欣向荣的菜园景象，是一方绝望土地神奇复活的盎然生机，是一群普通人对脚下寸金寸土的挚爱之情。窗外的风景，窗里的心境，有时使人伤感，有时又很精彩，让人在感叹生活需要去创造的同时，切实体会了生命的珍贵，领略了勤劳的魅力，也感悟到了许多必须坚守的东西。
　　 窗外春光，让人凝思无语。